曹志刚：我做了中国旅游业最早的比价搜索工具，无憾放弃与去哪儿交手

【环球旅讯】龙途国际CEO兼联合创始人曹志刚拿着一杯Costa，中英夹杂地侃侃而谈。上世纪九十年代，他远赴美国康奈尔大学攻读酒店管理，在海外经历了Choice Hotels、WorldRES等酒店和科技公司以后，走上了创业之路。回国十几年，他身上的海归味依然很浓。

如今谈起OTA平台，人们熟知的有携程、同程旅行等；圈内人谈起收益管理，IDeaS常常最先被提起；再聊搜索引擎，去哪儿必定榜上有名。

早在15年前，中国互联网刚刚萌芽，国内在线旅游业的发展更是处在一片混沌中，曹志刚回国在清华科技园学研大厦一间49平米的办公室成立了Go10000（万里旅行网），三年后成立了龙途互动（龙途国际前身），立志要为中国旅游业插上科技的翅膀。

中国旅游业第一个搜索引擎来自于曹志刚早期与合伙人在硅谷成立的Search Party（服务于美国市场）和Go10000（服务于中国市场）。彼时搜索引擎只针对酒店，在当年酒店信息还比较简单的情况下，爬出各个平台的价格，把价格透明化地展示给消费者。那个年代，去哪儿刚起步，酷讯甚至还没出现。

由于对技术价值的过度迷恋和团队保守不爱宣传，Go10000最终没有赶上搜索引擎红利期的列车，成为家喻户晓的龙头企业。

在互联网与科技浪潮的推动下，涌现了一批又一批希望利用技术赋能行业，改变用户消费模式的人才。远赴美国求学工作，又归国奋斗的曹志刚，是千万互联网人的缩影。创业路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站在浪尖上，唯一颗热切的赤子心最珍贵。

在接受环球旅讯首席商务官王京的视频采访时，回顾回国创业后的这些年，比起外界认为的遗憾，曹志刚有着更深层次的复盘和思考。

01

十五年创业路，归来仍是少年

王京：你是怎么发现比价搜索这一商机的？

曹志刚：那时候消费者在各个平台上查询酒店房价，表面上都是一样的，但是到了付款环节就会加上一个隐藏的服务费。我们当时就是爬各个平台的数据，利用技术把价格变得透明化，让用户在最开始就能看到最终的价格。

王京：这是一个听起来在当时很有前景的项目，为什么最后没有坚持下去？

曹志刚：主要还是因为当年没有压力。原因有两个，一方面源于对资方的选择，出于对冲基金不会对我们有太多干涉的考虑，选择了美国的对冲基金。如今想来可能并不是特别好的决定，因为站在对冲基金立场那边，这笔钱给到我们以后，他们不会像VC一样盯着我们要完成一个里程碑，也没有帮我们考虑下一阶段工作应该怎么开展。

另一方面，当时比价搜索在市场上只有刚起步的主要做机票业务的SideStep、Kayak，而我们专注的是酒店领域，和它们不算是直接竞争对手，也没有做更大的曝光来提升市场自己的知名度和规模。等到必须要宣传时则为时已晚，最后投资人也就把我们的业务卖了。

王京：据我所知，尽管业务卖了，你们并没有放弃这套技术。

曹志刚：因为我们发现中国市场还没有类似的系统，而那个年代艺龙、携程、芒果的网站非常简单，呼叫中心的服务还在提升阶段，携程的数据我们一晚上就能爬完。但当时国内还没有太多的酒店集团，属于全新的概念，能够引用搜索引擎技术的凤毛麟角。

王京：在那之后你们开始做机票了，发现去哪儿网的存在之后做了什么决策？

曹志刚：我们在开始做机票的时候，通过一个香港的分析师了解到去哪儿网的存在。再后来了解到他们和我们几乎同时起步，项目要半年后才会正式启动，只有一小部分团队在负责国内市场，大部分还在主攻全球市场。于是我们当即决定，先赶紧把我们原本就开发好的产品推向中国市场。后来艺龙、悠哉、黄金旅游网都主动来找到我们，希望我们去爬一下网站数据来获得曝光，我们走入了鼎盛时期。

王京：你怎么看现在比价搜索在中国市场的发展？

曹志刚：我以前说过，万里旅行网做的不是search engine（搜索引擎），而是decision engine（决策引擎）。这意味着，我们要建立一个消费者认为值得充分信赖，在酒店、机票、目的地的决策上都是专家的平台。但目前市面上除了携程覆盖得比较全面以外，暂时还没有看到一个能够指导决策，又被消费者毫无保留地信任的平台存在。

王京：经历十五年的摸爬滚打，在创业上还有什么想法吗？

曹志刚：这些年我们实际上做了很多事情，有些项目甚至直到消亡都名不经传，有些项目维持一两年。我始终还是希望可以在旅游业的圈子里实现一些创新，比如2018年开始的在线展会，在疫情的当下成为补给线下交流的契机；比如直播，带来现场观众与远程观众的互动，至今我依然乐于看见新的技术应用到我们的行业来。

王京：假如给你一次重新选择职业的机会，你会做什么？

曹志刚：我希望可以从事宣传的工作，创业伊始我们就没有用专业的公关做专业的事，导致我们错失了一些机会。在旅游业多年也感受到中国与海外之间的交流做得远远不够。假如可以，我希望可以在自媒体或者非官方媒体领域里，把沟通做得更好，把中国故事讲得漂亮。

02

中国未来故事：出境游没有理由不走上高速

王京：现在国内出境游营销推广做得比较多，你怎么看？

曹志刚：可以肯定的是，线上推广带来的阅读量与最终出境游的人数并不能挂上钩，至少目前市面上没有哪家企业能实现可观的转化，但目前微信朋友圈广告可以追踪到几个月内到达的目的地使用微信的用户数据，这倒是一条可以观望的转化路径。 

王京：您怎么看抖音要做OTA平台这件事？

曹志刚：我认为抖音与OTA之间还有距离，抖音更擅长“种草”，这是一个讲故事的过程，但从讲故事到出行，还需要交给专业的旅游团队。

王京：那么旅游达人呢？

曹志刚：他们需要支持和赋能，比方说一家具备资质的小旅行社，他们往往可以把服务做得更细致，也可以把目的地流量撬动起来，而这股力量的撬动恰恰就是来自于专家级的旅游达人。比如带旅客在欧洲参观教堂的时候，能够把丹·布朗（《达芬奇密码》作者）拍成电影的作品讲出来，调动旅客的观感情绪和思考，这是很好的体验。

王京：您认为接下来国人在选择境外目的地上会发生哪些变化？

曹志刚：总的来说不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细节上的变化主要有两方面。一是在目的地的选择上，南美、非洲等小众目的地会更受欢迎，比如肯尼亚；二是人们旅行是从“种草”到“拔草”的过程，不再是跟着团队走马观花，比如从B站上种草了耶路撒冷老城耶稣受难走过的那条路，旅行者就会计划到目的地拔草，他们开始更注重知识的输入，比如对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了解。但走量的旅行团依然还会存在，一线城市最早开始出境游的那一批人还会对传统线路有需求，新兴的出境路线也还需要旅行团来带动量级型的需求。

王京：出境游的玩法会发生什么改变吗？

曹志刚：目前潜在用户都在国内活动，已经开始尝试房车、帐篷露营等等，将来出境游放开了以后，也很有可能把这种方式带出去。

王京：长远来看，你认为出境游发展趋势如何？

曹志刚：首先从数据来看，出境游持续多年保持10%的增速，没有理由不继续涨下去。其次只要经济还保持增长，运力不足就是短期现象，最近美联航也在大量购买飞机，这是个佐证。

03

最后，他想对圈内人说

王京：2005-2006年对你来说是回国发展的关键年份，那时候你都认识了哪些行业朋友？

曹志刚：刚回国的时候我就认识了当时的携程CEO范敏，彼时还没有出现合作点。之后就认识了去哪儿网创始人庄辰超和戴福瑞、环球旅讯CEO李超、德比软件CEO张焕杰、桔子酒店CEO吴海……可以说和他们都是相识于微时，公司都是刚刚起步，互相信任度都比较高。

王京：在市场宣传上，RedHerring（红鲱鱼）曾经成为了你们的推手？

曹志刚：RedHerrring（红鲱鱼）驻中国首席记者郭怡广给我们连续做了4篇深度报道，早期和我们面谈过的VC看见以后都认为非常棒，建议我们与去哪儿网有一些连接，甚至认为合并是最好的结局。但那个时候我们彼此都认为靠自己一方的力量就足够打开这片市场，见面只是打打招呼，并没有发生深入合作。

王京：当初有人和你搭桥和去哪儿网一起合作，你没有合作；后来又放弃了和去哪儿网交手，有后悔过吗？

曹志刚：不后悔，眼看去哪儿网一轮又一轮融资，陈清（龙途国际现合伙人）、张滇、高翔（Hubs1的两位创始人）等圈内人都觉得可惜，但我不这么认为。

从表面上来理解，我们的放弃是因为钱不到位，当时海外投资人对在中国市场做比价搜索这件事丝毫不感兴趣，我们只能用自己微弱的资源把产品落地，已经比不上去哪儿网的规模化操作了。

但往深了想，以当年我对中国互联网的理解，我们没有看到事情的本质。单靠技术和产品，即便钱到位了，也不一定能做起来，除非遇到对中国互联网特别懂行的人，或许还有机会。再者，我们相对保守的性格也决定了我们没办法铺开人脉关系，即便当初我们做成功了，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把这部分业务卖给别人，这对我而言没什么意思。

王京：庄辰超留给了你什么印象？

曹志刚：第一次见他是在EyeforTravel的会议演讲上，能感受到他当时的紧张，因为对当年还是概念的搜索引擎没有理得特别清楚，但确实是有想法的。

王京：同程艺龙、途牛、携程留给了你什么印象？

曹志刚：最开始的同程我认为有吹大增肥的嫌疑，体量并没有对外宣称的那么大，但在和艺龙合并以后，加上腾讯的力量，实力的确夯实了。途牛实际上和同程艺龙商业模式相差无几，上市以后估值一直很低。携程把握住了行业的各个契机，脚踏实地的做事方式和领导人的远见也让这个企业处在了行业的顶尖地位，美团亦如此。

王京：你认识李超，对环球旅讯的印象又是怎么样的？

曹志刚：一定程度上，我们都在为自己的“嗨点”在奋斗。环球旅讯通过活动和内容为很多初创企业开拓了眼界和思路。我认为过去的15年，你们真正成为了一股“影响行业的力量”，脚踏实地为热爱的事业奋斗，这与资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