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旅游业：回不去的辉煌时刻

【环球旅讯】Bruno Huber称自己是曼谷最幸福的酒店经理，因为有旅客入住他的酒店。Huber经营着一家有293间客房的豪华酒店，由希尔顿酒店改造而成，其传奇式花园因具有象征意义而闻名。如今，这座花园跟以前一样，修剪整齐，富丽堂皇，但是旅客都会保持安全距离，在此享受着他们预订的45分钟锻炼休息时间。

由于疫情在整个亚洲地区蔓延，各国边境封锁，不许外国人入境。泰国是世界上第四大旅游目的地，这里的酒店纷纷关闭。为适应疫情，Huber对自己经营的曼谷瑞享BDMS养生度假酒店（Movenpick BDMS）进行了创意性的改造，使其成为了世界上防疫设施最完善的酒店之一。

“你们可以称我为典狱长。”Huber笑着说道，随后严肃起来。“但是在当下，这是酒店继续经营下去的唯一办法。”

酒店的旅客大都是从国外返回的泰国学生和商旅人士，他们需要进行两次核酸检测，结果呈阴性才可以入境。他们还需要花费1900美元，入住豪华客房，隔离两周。目前没有人检测出阳性，Huber对此很欣慰。

Huber认为自己现在在酒店业迂回行进。1986年，Huber与许多瑞士和德国酒店经营者一同来到泰国，成为泰国顶级酒店的开拓者，而且在30年的时间里，将泰国从背包客的天堂转变为全球排名前五的旅游胜地。2019年，泰国的到访游客达到4000万人次。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泰国成为亚洲许多国家的典范，它们都想要复制泰国的成功之路。随着中国中产阶级的崛起，低成本航空的发展以及宽松的签证政策，亚洲成为全球增长最快的旅游目的地。世界旅游组织（World Tourism Organization）的数据显示，2000年到2018年期间，亚洲的国际游客数量平均每年增长6.4%。旅客人数的增加为许多拥有丰富自然资源的偏远地区带来了机会，极大地促进了当地的经济增长。

一直以来，旅游业是促进亚洲就业的主要动力。世界旅游理事会（WTTC）预计，过去的五年里，亚洲有1/3的工作机会都是由旅游业带来的。旅游业同时为国民经济创造了多重利好，游客花费在旅游上的每一块钱都会产生多倍额外消费。旅游与许多消费活动互相关联，旅客除了观光，还会购物、购买纪念品、用餐等。

泰国：动力不足的“引擎”

疫情却磨灭了旅游业所带来的一切辉煌，甚至有些行业永远也不会恢复到从前了。由于各国仍在实行严格的旅行限制政策，航空旅行几乎触底。STR的数据显示，今年6月份的酒店入住率同比下降了43%，下降至38%。

原本推动了亚洲经济发展的加速器，现在却在往相反的方向前进。根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的数据，全球旅游业的收入每减少100万美元，一个国家的国民收入就会减少200万至300万美元，这是因为旅游业会对其它与之相关的行业产生连带的负面影响。

（入境游占亚洲各地经济总量的比例）

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预计，全球旅游业及周边产业的突然崩塌将会导致全年约3.3万亿美元的损失，相当于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4.2%，而且前提是疫情仅持续12个月。

旅游业分析公司Videc的联合创始人Chetan Kapoor表示，对于全球大部分地区来说，旅游业已从巨大的经济发展引擎，缩回至从前的小型产业。

豪华隔离住宿也不过是四个月前才出现的行业，如今，泰国已经有近5000间私人酒店客房能够为接受隔离的旅客提供豪华住宿体验。“我们为疫情开拓了一种真正的酒店入住服务。”Huber说道。

然而，这条路并不好走。

旅游媒体Travel Impact Newswire的编辑Imtiaz Muqbil表示，值得欣慰的是，旅游业的基本面不会改变，人们总是会有旅游需求。航司、机场、酒店、主题乐园、会展中心、博物馆、餐厅、商场等都需要现金流，年轻人都需要工作，政府也要有税收。

Muqbil认为，整个行业都需要了解各自的市场条件，评估营商环境，适应新的分销、营销模式和支付技术。

柬埔寨：形势逼人

旅游业在各国相继崩塌，亚洲许多贫困居民的生计也面临极大的挑战。

柬埔寨马戏团（Cambodian Circus）成立于1994年，其宗旨是帮助贫困地区的儿童。疫情之前，观看表演的人仅在周末一天就能达到500至600人，而且绝大多数是外国游客。而在疫情期间，观众席几乎空无一人。

马戏团的经营者Srey Bandual告诉日本媒体Nikkei的记者，有时候只有四五位观众，收入根本无法覆盖成本。

自柬埔寨经历过内战之后，发展旅游业成为该国一心追求的经济发展战略。在几家国外非政府组织的支持下，柬埔寨的旅游业发展迅猛，2019年的国际旅游收入达到50亿美元，相当于其GDP的20%，创下历史记录。柬埔寨的旅游业还带动了60万至80万人的就业，间接地为数百万国民的生活提供了支持。

但是自今年3月份起，由于各国纷纷限制旅游活动，柬埔寨的旅游业业绩呈断崖式下跌。4月份和5月份的游客人数同比分别下降了99%和98%。柬埔寨政府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5月，有3000家与旅游相关的企业倒闭，失业人数达4.5万。

（2014-2019年间旅游业创造的就业岗位数量排名前十的国家，单位：百万）

巴厘岛：左右为难

巴厘岛如今进退两难，既要面临经济坍塌的压力，又要权衡开放旅游景点和感染病毒的风险。不管当地机构是进行严格管控还是放开政策，都会遭到诟病。

Kapoor表示，全球旅客都渴望一切恢复正常，能够安心出行，但是他们的态度发生了改变，他们更关注自己的安全如何得到保障。

今年6月，过境巴厘岛伍拉·赖国际机场的国际游客只有10人，1月份有52.7万人次。以前，7月和8月都是旅游旺季，如今却几乎空无一人，因为当下正值北半球的疫情暴发期。

眼见经济即将崩塌，巴厘岛州长Wayan Koster在7月初宣布将逐步开放景点。7月9日，一些景点开始向本地居民开放。7月31日起，整个岛屿都将开放，但只接待国内旅客。巴厘岛计划在9月11日全面开放国际旅游，目前只是试行阶段。

（左图：亚太29个机场的每周客流量增长率；右图：亚太地区确诊病例数，单位：百万）

巴厘岛当地居民对政府措施的透明度表示担忧。截至8月24日，巴厘岛报道的确诊病例为4576例，死亡病例52例，印尼确诊病例总数为155,412例，死亡病例6759例。但是巴厘岛并没有每天追踪记录确诊人数。

印度尼西亚大学的流行病学专家Pandu Riono表示，巴厘岛的检测过程很“神秘”，印尼的很多地区都不愿意扩大检测范围，为避免成为众人皆知的预警区，当地政府视而不见。

日本：冷热交加

除了巴厘岛在逐步开放景点，亚洲其它地区也在采取类似的措施。STR亚太区总监Jesper Palmqvist表示，当前的要务是推动国内和地区旅游业的发展。

7月，日本发起了一项122亿美元的旅游补助计划，它是Go To Travel计划的一部分，旨在拯救遭重创的酒店业。但是，东京却很快退出了该计划，因为担心新的疫情暴发。旅游部长也呼吁民众不要聚众旅行。

东京都知事Yuriko Koike认为这些援助基金会让旅游业“冷热交加”，因为东京最近有新疫情暴发，周边城市也受到影响。

日本希望通过推动国内旅游业的发展，拯救一些面临推迟交易或撤销资金的大型投资项目。其中一个例子是长崎的佐世保市，这是一个拥有25万人口的港口城市，原本计划建一座赌场，现在因疫情而陷入一片混乱。

按照计划，该赌场和会议中心项目最早将于2025年落地，能为周边地区创造工作岗位。但是现在，国外投资伙伴因疫情而紧张不安，未来投资形势尚不明朗，投标计划因此被搁置。

当地商会极力想要促成这个项目，Hideki Matsunaga是商会的一名成员，他表示，“我了解疫情的影响，但是当地经济仍在下行。”该项目能够创造成千上万个岗位，将成为当地经济复苏的主要推动力。

但是如果项目取消了，就不会有工作机会，当地经济在未来数十年会进一步衰退。

中国是亚洲地区唯一一个似乎已得到国内旅游助力的国家。中国旅游团过去几乎一手撑起了整个亚洲旅游业，但是突然间，中国旅游需求旺盛的中产阶级全都转向了国内目的地，海南等热门旅游目的地正在繁荣发展。

万豪亚太区总裁Craig Smith表示，今年7月，海南万豪酒店入住率甚至超过了去年同期，成都、郑州等地万豪酒店的入住率也达到了80%。

一些小众城市的出境游也在逐渐恢复。8月份，大陆游客可前往澳门，为赌城澳门注入了经济活力。世界旅游理事会的数据显示，澳门是世界上最依赖旅游业的城市，旅游收入占GDP总数的88%。

但是目前，仅有极少数地区有这样的乐观形势。泰国旅游局副局长Chattan Kunjara Na Ayudhya在8月份的一次网络研讨会上表示，关于旅游泡泡的讨论已经悄无声迹。目前，许多客源地的疫情仍在蔓延，今年可能根本无法重启旅游。

乌云后的光芒

尽管疫情给各国经济带来严重影响，但是却有利于环境的修复。在泰国，很多旅游活动都给自然环境和生态系统造成了破坏。疫情期间，由交通拥堵和工业排放造成的空气污染也减轻了，人们终于又能呼吸到更清新的空气，欣赏到更美的风景。

Booking.com的一项研究表明，疫情暴发之前，旅客就已经有了更强的环保意识。全球有82%的旅客都认为，以可持续的方式进行旅游活动非常重要。

然而，专家表示，即使疫情结束，旅游业也无法恢复快速增长，很多旅客从周边游中找到了乐趣。

低成本的短途游可能也需要数年才会复苏。有人猜测，旅游业将分化为超豪华小众游和国内大众游。曾经有挥霍无度的外国游客支撑着亚洲大部分地区的经济，而这一切很可能永远成为过去式。

“回归常态的道路漫长而又艰辛。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将不再有源源不断的旅客，也永远失去了关于无限前景的吹嘘资本。”

*本文编译自Nikkei Asian Review